蕭德音走後，姜梨回到屋子，桐兒忍不住跟前跟後的問：“姑娘，那蕭先生突然來找您，是爲了什麼事啊？平日裡沒見對姑娘很上心嘛。”

“是啊，平日裡不上心，生死關頭，就來那我當擋箭牌了。”姜梨笑笑。

桐兒嚇了一跳：“生死關頭？擋箭牌？什麼生死關頭？姑娘沒事吧？”

“沒事。”姜梨道：“你家姑娘還不傻。”

桐兒放下心來，終究有些不忿，道：“可真不是什麼好人。”

姜梨看著窗外，心中一笑，是啊，蕭德音想來不是什麼好人。

讓也葉明煜派人恐嚇蕭德音，爲的是讓蕭德音與永寧公主之間的同盟破裂。但不知出了什麼變故，或者說一開始姜梨就思考的不對，蕭德音想的，竟然不是自保，而是主出擊，將永寧公主永絕後患。

在這一點上，蕭德音比從前的自己能耐多了。姜梨心想，蕭德音面對可能對自己有威脅的東西，便直接除去。但也知道自己一個人難以扳永寧公主這尊大佛，得找個盟友，姜梨沒想到的是，蕭德音找到的盟友，竟然是自己。

蕭德音打的好算盤，自己在廷議上曾提出過指使馮裕堂的人是永寧公主，就一定不懼怕永寧公主的權勢。從頭到尾，蕭德音都在惋惜自己人微言輕，權勢不如人，也在訴說薛芳菲的可憐，企圖激起姜梨的同心。

大約在蕭德音看來，只要自己向理桐鄉一案的理薛芳菲一案，就勢必會爲薛芳菲出頭，如果自己佔了上風，蕭德音站出來，指認永寧公主是謀害薛芳菲之人，證實永寧公主和沈玉容的，永寧公主徹底倒臺，就能高枕無憂的在燕京城過下去。

如果姜梨在下風，蕭德音很有可能本不會站出來，而是見風使舵，說不準還會將自己的腦袋作爲討好永寧公主的大禮。

這個人，實在是太過猾。

白雪捧著曬好的書一本一本收好到箱子裡去，順便問道：“姑娘打算如何對呢？是不理會麼？”

“那倒不是。”姜梨道：“似乎知道不的事，如果可以，能從裡得知更多的真相，也是一筆很劃算的生意。”

“是了是了，”桐兒聞言，在一邊道：“咱們姑娘做買賣可從來不會賠本的，東市上那匹價值萬兩黃金的汗寶馬，不就被咱們姑娘五百兩銀子買了下來麼？無論是銀子還是人命，誰要是跟咱們姑娘玩心眼，那就是死路一條。”說的惡狠狠的，聽得姜梨也忍不住笑起來。

沒有一口答應蕭德音，爲的就是如此。蕭德音迫切的希能對上永寧公主，禍水東引，爲了讓姜梨趕快心，蕭德音一定會拋出許多不爲人知的真相來吸引姜梨的興趣。這些話語裡很多可能都是被蕭德音化過的，但除去化的部分，也就等同於真相了。

而這些真相，恰恰是姜梨十分需要的。

冬日和春日的界，似乎是從一場雨開始的。

一場細雨後，窗戶下禿禿了一個冬季的土地上，不知何時生出了細細的草。青蔥蔥的，看起來便令人心生歡喜。懂得天氣的農人們就道，看樣子，燕京城的雪，大約是不會再下了。

冬日過去，春天要來了。

皇宮裡，沉悶的冬日到了春天，也變得格外繁盛起來。花園裡的花匠們又開始忙碌起來，挑選些新的種子播下，等天氣再暖和一些，到都是奼紫嫣紅，熱熱鬧鬧，等到了夏日，纔會有數不盡的風流景。

劉太妃的偏殿，是最熱鬧的。與太后不同，太后喜素淡唸佛，宮裡不弄些花草，即便是花草，也是素雅爲主。劉太妃卻張揚如本來的子，還未至春日，殿裡的花園便首先熱鬧起來。

從偏殿裡傳來子的歡聲笑語，劉太妃坐在塌之上，旁邊的碟子裡是緻的點心，琴的宮們都下去了。劉太妃看向自己的兒——坐在一邊的永寧公主，道：“你與我要說的，是什麼事？”

今日一大早，永寧公主便來找劉太妃，雖然也時常進宮，但不會這麼早就過來。永寧公主習慣晚起，劉太妃一見如此，就曉得自己這個兒大約是有什麼事要求到自己面前。

“我只是想母妃了。”永寧公主撒道。

雖然如今已經不是小孩子，但在劉太妃面前，永寧公主仍舊保留著孩子的一面，劉太妃笑罵了幾句。劉太妃年輕的時候，跟著先帝的時候得寵，行事也張揚。一雙兒都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因此格外寵。王和永寧公主也盡了萬千寵。王還好些，年紀大了點，倒是有些心事籌謀。永寧公主的子卻幾乎是另一個劉太妃，的模樣也和年輕時候的劉太妃長得七八分肖似，因此劉太妃對這個兒，也是格外縱容，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你的子我還不知道，”劉太妃佯作不耐煩，“再不說，我便出去了。”

“哎哎哎，母妃，我說。”永寧公主忙拉住的袖子，道：“母妃，我想與沈玉容親。”

聞言，劉太妃原本還歡喜的面容頓時冷淡下來，道：“好好地，說這些作甚？”朝中多青年才俊，劉太妃實在看不上沈玉容。雖然沈玉容瞧著是個新貴，可沒有家族支撐。對於他們這樣的皇親國戚，不說嫁的多好，至也不能太次。劉太妃尤其眼高於頂，將這般心的兒嫁給一個之前是白的平民，劉太妃怎麼也不能接。

“母妃，之前您都答應了，”永寧撒道：“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之前是你哥哥也在一邊勸說，我雖不喜歡他，卻也拗不過你們。可是永寧，如今是什麼時候，你與薛懷遠的案子尚且沒有扯的分明，這個時候與沈玉容扯上關係，豈不是授人話柄？”劉太妃道。對於永寧公主對薛家做的那些事，劉太妃並不清楚。但瞭解永寧公主的子，爲了得到沈玉容，自然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劉太妃相信謠言並非空來風，但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對於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想得到什麼便必須要得到，至於攔在面前的擋路石，直接除去就行了。

“這事已經過去許久了。”永寧渾不在意的道：“再說，誰敢再說謠言，我便讓人拔了他的舌頭！我是公主，誰敢說我的不是，母妃，我是真的喜歡他。如今我的年紀已經不笑了，我希快些與他親，母妃——”

劉太妃不爲所，只是道：“胡鬧！”

在心裡，仍舊覺得沈玉容不是好的選擇。

永寧公主看著劉太妃，劉太妃是真的有些不耐煩了。的目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那裡現在一片平坦，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永寧曉得，那裡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關係著與沈玉容的生命。便是爲了這個孩子，也沒有退路，必須孤注一擲。

永寧心一橫，突然一揚手，便見刀一閃，不知從哪裡藏著的一把匕首，此刻正是橫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母妃！”

劉太妃冷不防會這麼做，嚇了一跳，當即站起，慌的道：“你這是做什麼？胡鬧！永寧，快把刀放下，來人！”

永寧只是持著刀，跪倒在地，是公主，進宮無人敢搜的，因此也能輕而易舉的將匕首藏在上。鮮有跪人的時候，和劉太妃母間，更不會做出如此舉。

“母妃，”永寧公主盯著劉太妃的燕京，一一字一頓，語氣堅決，“如果母妃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就死在母妃面前！”

劉太妃震住了。

雖然永寧公主驕縱，但真因爲得到任何東西都輕而易舉，也不必威脅人，更不用以自己的命相威脅。既然能做到這一步，可見的心裡，這件事沒有討價還價的原地，也是必須要做的。

從自己的兒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擲。

一片靜寂中，劉太妃與永寧公主對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嘆了口氣，道：“你果真心意已決？”

永寧公主道：“絕無二志！”

劉太妃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的道：“我答應你。快把刀放下來吧。”

“母妃，”永寧公主放下刀，認真的道：“孩兒並非只是一時衝，在沈玉容上，孩兒耗費了太多力，便是抱著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想法，他也必須爲我的駙馬。母妃千萬莫要認爲只要暫時安了我就是，倘若一直不，我這樣活著也沒意思，總能尋得見死路的。”

這便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劉太妃幾乎有些怒了，但看著永寧公主執拗的眼神，心又了下來。罷了，的兒，從小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既然如此，讓嫁一個心之人又有何不可？倘若日後不滿意，自然有無數法子換了去。反正遲早天下都是他們家的，一個沈玉容又算的了什麼？

“你不必威脅我，我既然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劉太妃邦邦的道。

聽見劉太妃鬆口，永寧公主曉得這件事是了。立馬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將手中的匕首一丟，站起跑到劉太妃跟前，抱著劉太妃的胳膊笑道：“母妃最疼我了！我就知道母妃會答應我的要求！”

劉太妃看著永寧公主高興地模樣，一時半會兒生氣也不是玩笑也不是，便道：“你爲了他，可真是絞盡腦了！連自己的母妃都敢威脅！”

“那是因爲我知道母妃定然會心疼我，爲我著想的。”永寧公主說著坐直子，對劉太妃道：“母妃，明日就跟皇上提起此事，讓皇上賜婚吧。或者讓太后賜婚也。”太后幾乎已經不問世事，要說太后，也是易如反掌之事。至於皇帝他如此看好沈玉容，因爲王的關係，可能倒是不願意讓沈玉容爲永寧的駙馬。

“明日？”劉太妃眉頭一皺：“這麼快？”

“這已經不快了，母妃。”永寧公主道：“我已經十七歲了，再下個月，便是十八歲。尋常的小姐，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出嫁了，何況我是公主？我也沈玉容也糾纏了一年，我不想夜長夢多，還想著若是賜婚，下月就出嫁呢。”

“你”劉太妃皺眉看向永寧公主，“這般著急出嫁，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永寧公主心頭一慌，面上卻是笑道：“沒有出什麼事，母妃就當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親，進沈家大門好了！”

“你呀！”劉太妃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拗不過永寧公主的討好，答應明日就同太后提起此事。

又說了好一陣子話，中午同劉太妃一起在殿裡用了午膳，永寧公主才離開。

出了偏殿，瞧著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

事十分順利，等劉太妃明日與太后說起此事，太后賜婚，這樣一來，下個月嫁沈家。很快就會傳出“喜訊”，這樣一來，肚子裡的孩子，便能明正大的出生。

誰也挑不出病。

想著想著，永寧公主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太妃得了永寧公主的囑咐，坐在偏殿思考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太后。

想過了，一來看樣子，永寧公主的確是很喜歡那個沈玉容的男人，便是自己不想辦法滿足的要求，以永寧公主的脾，也會使其他手段。與其如此，還不如通過自己的手，還省事一些。

二來是王之前也同永寧公主一起勸過他，說沈玉容還不錯，雖然家世薄了些，人卻很有才華。劉太妃懷疑自己兒是陷網所以失去理智，但卻相信兒子的眼。王既然都稱讚了沈玉容，可見沈玉容還是不錯的。至於家世薄了些，大不了從這一代開始積累，日後王稱帝，大不了多多提攜他就是了。

劉太妃甚至沒等明日，到了下去，就去見了太后。

太后的慈寧宮在東邊，太皇太后在世的時候，慈寧宮還與一般的慈寧宮一般無二。等太皇太后過世以後，太后搬進了慈寧宮，慈寧宮便幾乎爲了一個佛堂。

在宮裡，只有慈寧宮一進去，便能聞到濃郁的佛香。

劉太妃進去的時候，太后正在堂前抄經。

穿的極爲樸素，一秋香的綢，神態安靜，雖然不再是豔年華，卻也並不蒼老。日過窗戶照在臉上，看起來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溫婉人。

即便是驕縱的劉太妃，也不得不承認太后是好看的。

說起來，先帝人，宮中的子沒有一個不是好看的。當年還是皇后的太后，溫婉人，劉太妃潑辣豔，而洪孝帝的生母夏貴妃靈狡黠，各有各的，先帝尊敬太后，寵劉太妃，但真正欣賞的，卻是夏貴妃。

以至於夏貴妃雖然死了，先帝卻把洪孝帝養在了太后名下，最後還讓他了帝王。而自己的一雙兒，看似備寵，最後卻與高位失之臂。

劉太妃搖了搖頭，拋開腦中的雜念，走到太后面前，道：“姐姐。”

太后手中的筆一頓，看向：“你來了。”

劉太妃和太后之間的關係，實在算不得熱絡。先帝在的時候，劉太妃仗著自己的寵沒找太后的麻煩。奈何太后孃家勢力雄厚，劉太妃也無可奈何。先帝走了後，劉太妃和太后表面相安無事這麼多年。但劉太妃纔不相信，太后會真的相信自己沒有取而代之的心。

事實上，劉太妃一直看不明白太后。替別人養兒子，將別人的兒子扶上皇位，含辛茹苦多年卻爲人做嫁裳，太后真的甘心？日躲在慈寧宮裡抄經書又有什麼意思？劉太妃不認爲太后是一個蠢人，從那個家裡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聰明的。

因此，劉太妃對太后還有些忌憚。能在太后面前驕縱，但從不越底線一步。

“今日來，是想請姐姐幫個忙。”劉太妃道：“還請姐姐答應。”

“何事？”

們二人談，連表面上的寒暄都能省則省了。大約是也曉得，無事不登三寶殿，真的沒什麼事，劉太妃也是不會主來找太后的。

“永寧這孩子，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我看好了一門親事，想請姐姐幫忙，全了這樁喜事。”劉太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