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逸略一尋思，以手加額道：“想起來了，這是京兆池氏的子孫，顧益純收他爲弟子。前番鄭靖業幕府，他怎麼了出來又去大理寺了？”

一聽到這人與鄭靖業有關聯，蕭令行生理厭惡就來了：“小小年紀，能有甚能爲？”

“他亦是名門之後，許是些本領呢？”

蕭令行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來：“那就試上一試。”

趙逸一想，顧益純的學生，能跟太子混到一起的機率實在太小，試試就試試，況再壞又能如何？本是潛在敵人，這一試，也算是評估一下，故而沒有出言阻攔。

池修之沒想到，在跟蒜皮打了仨月道，又被打包到了熙山之後，讓他遇到了一件大案。

他斷案細緻周到，完全不像十五歲的年（早嘛），深得唐文淵喜歡。又看在顧、鄭二人的面子上，唐文淵點名把他給打包到熙山辦公。正遇到這一樁案子。

此案乃是地方主審，卻與鄭黨相關。鄭黨員禮部侍郎齊慈的小舅子賈仁在老家強搶民未把民李氏的爹給弄死了，卻以家奴抵罪，小舅子只負連帶責任，錢抵罪。基於本朝之彪悍民風，民哥爲父報仇，把齊慈小舅子給了。這位沒有臉盲癥，一一個準兒，地方判了他一個死刑。問題是這位孝子，是他家獨苗，而且他自己還沒兒子。

死刑是要複覈的。

唐文淵很練地就批準了複覈，東宮卻指使史上書彈劾。一來二去，這就鬧到了翠微宮皇帝跟前。

皇帝看著卷宗頗爲不奈，上表的史的政治立場明白的，而且從卷宗上來看，地方的判斷也是天無的。皇帝也相信這是縱奴行兇的，有狗子不用，還會親力親爲麼？真是勢大，就只能證明齊慈小舅子沒有自己手。

然而凡事都要考慮一下羣衆，史的彈章裡不但說地方“玩忽職守”還把齊慈、鄭靖業都掃了進去，說是因爲他們勢大，所以地方不敢判齊慈小舅子，而要殺了孝子，更可憐的是孝子是獨苗，這分明是要人家絕後，這是爲不仁。

齊慈、鄭靖業因到彈劾，必須要回避此案，但是鄭黨人數實在不，打起仗來也是聲勢不弱。齊說史打擊面過大，上綱上線別有用心。史有東宮背景，又認爲自己是正義的一方，亦是寸步不讓，朝上吵得那一個七八糟。

皇帝被吵得頭疼不已，召開會議，由於涉及到法律問題，大理寺在熙山人員有幸參與。大理寺也不是鐵板一塊，亦有爲東宮說話的，還有覺得齊慈小舅子做得過份了的，人家孝子其可憫的。這兩種人都覺得：“李某有可原，罪當減兩等。”

鄭黨肯定不會同意：“李某之父非賈某所殺傷，殺傷之人亦以抵罪，一罪不二罰。”

吵得皇帝頭更疼了，鄭靖業閉口不言，蕭令行也不說話，但是他一直目視池修之，終於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池修之，你也是大理寺員屬，爲何閉口不言？”

池修之道：“此事非臣職責所在。”

“朕現在問你，若是你當此事，該如何判？”

“敢問聖上所言，是臣當案發之初，還是案發之末？”

皇帝扶著腦袋：“你一一說來。”

“若是案發之初，奴婢傷人，猶縱馬踏禾，奴婢同畜產。若是案發之末，殺人抵命。”

史不幹了，跳起來一臉氣憤：“這是常有的手法，出了事，拿奴婢抵罪，罪人依舊逍遙法外！你這般判法，能令人心服麼？”看池修之的目像是在看敗類。

池修之當史是空氣，直到皇帝問他：“史問話，你爲何不答？”方答道：“臣是陛下臣，立陛下前，回陛下話，他人於前問目無君上，不打過去是臣礙於朝廷禮儀、是臣修養好，還答的什麼！”

史臉上一片青紅。

皇帝沒表態，繼續問：“你這般判能令人心服麼？”

池修之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臣方纔還沒說完呢，就打斷了。有法必依，否則要法何用？今日你說此事不仁，要寬縱了殺人兇徒，明日就有人借權勢殺完了人照此例而判，到時候只能是法紀敗壞。是爲求一時一事之令名而毀陛下萬年法典！實不可取！只是法理不外人。命是要抵的，如今離秋決還有些時日呢，李某若有妻妾，許同住就是。若是沒有，好歹也能買一侍婢。”讓他家留個後不就結了？

皇帝一想，這真是兩全，看池修之一臉的公平正義（皇帝，你的節），欣地道：“卿果善斷。”一高興，給池修之提了n級，從從八品的“評事”變了從六品的大理寺丞。充份現了老年昏君不依法辦事、不按照幹部評級辦法提拔年輕幹部的特質。

皇帝更昏庸的是，把上表的那個史先調離崗位，然後罷黜了。你求個仁義又不畏強權的好名聲，朕的法律就要被敗壞了，如何能忍？

東宮被打懵了，十五歲的小孩子，你怎麼能想得出這一招來的？！

魂淡！你開掛了吧？

不管別人心裡有多隻神在狂奔，池修之在他的娶妻大業上又邁進了一大步，當然，也給自己惹來了不小的麻煩，同時也給鄭琰帶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機緣。

60、三更完畢鳥

池修之這算是一戰名,上了東宮黑名單了，此後在與東宮的較量中越戰越兇殘。應該說,所有名將的名聲,都是敵人全的。東宮試水試出條大鯊魚來,箇中滋味,除了當事人別人是難以理解的。蕭令行用複雜的眼看了池修之一眼，結果又被皇帝給看到了。

皇帝對太子的不滿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開始也許只是恨鐵不鋼,後來就變看著不順眼。這一點雙方都有察覺,不但是他們,一些政治嗅覺靈敏的人也覺到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挑明瞭來說。這種覺很微妙，明著看來,父慈子孝，皇帝很信任太子的樣子，太子說什麼他也會認真去聽，許多事也讓太子去做。太子這裡呢，也是努力往皇帝跟前湊近乎。然而微妙的覺始終存在，站隊的人也越來越多，又反過來加深了這種分裂的氣場。

然而眼下表面上還是一片和諧的，繼複覈斷案之後，要辦的一件大事就是趕給長大了的皇子、皇們確定封號等級，開府、訂婚。

每到有皇子皇年，宮裡都是熱鬧的，各路人各顯神通，熙熙攘攘，把皇宮弄個婚姻菜市場。目前適婚的皇子有皇十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共四位，除了老十蕭令德有了封號，其他三個尚未封王。又有幾個皇，有封公主的，有未封公主的。

鄭琬的丈母孃宜和長公主，鄭琰的師母慶林長公主都是宮裡的常客，只是誰也不肯輕易開口——萬一自己提的人選被扔給蕭令德，那是給自己拉仇恨值。樂昌公主、榮安公主等客常往各自母親那裡跑，此外又有太子妃、燕王妃等，各有各的算盤，卻比較好開口。太子妃想把自己表妹嫁給皇十四子祁王蕭令義，就與祁王的生母李昭媛多多親近。各宮妃子也各有盤算。又有太子妃想給庶新昌公主、嫡子廣平郡王結親，齊王也想給自家兒子找個好岳父。

人們有志一同地忘了蕭令德，死活不肯沾手，皇帝總是蕭令德的親爹，又有蕭令德的姐姐皇七長信公主在，總要爲他考慮一二的。長信公主生得極，完全對得起的人媽和五端正的皇帝爹的好基因，皇帝看著也是覺得賞心悅目的，聽長信公主說起蕭令德：“娶了王妃照顧著，許就懂事了呢？”便深以爲然。

大家都會這樣想，某人不懂事兒，結婚就好了。這跟鄭家長輩說鄭琰“長大了就好”一樣，都是好的願。

皇帝想了半天，總是沒想出一個合適的人來，要長信公主做吧，也知道弟弟不靠譜，卻也不肯讓弟弟娶得差了，只好打牌：“兒就這一個弟弟，阿孃過逝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說，七娘是姐姐，要好好照顧弟弟。”說著就梨花一枝帶春雨了。

皇帝憶起當初那個的妃子，心裡對蕭令德這個豬頭也了起來：“兒只管放心，我爲他擇一佳婦。”

可這人要到哪裡找去呢？

人不肯管，他只好問男人，鄭靖業說：“此陛下家事也。”其餘大臣有兒的都捂個死，不管是不是鄭黨，這會兒都模仿鄭靖業：“此陛下家事也。”

皇帝愁一半天，終於想起一個人來——顧益純。

當朝名士顧益純，相人之士堪稱神，死活不仕。皇帝於是親臨其門問策，不問蒼生問婚姻！

顧益純額角暴起十字路口，蕭令德那貨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誰嫁給他都是可惜了。況且——“聖上，臣看男人是有幾分準，看人這……讓臣到哪裡看去啊？聖上的兒子裡，有太子有齊王有延平郡王，皆不相同，由其父觀其，並不有用的。”

皇帝耍賴：“讓你出仕你不肯，掛著駙馬都尉的名頭也不肯爲國家出力。現在爲親戚解憂也不肯了麼？你總是我妹夫吧？”我就賴上你了。

顧益純心裡把這大舅子罵了個半死，然後道：“十郎須得有個人管著，不是子強、就是會辦事，或者份上讓他忌憚，總之，是讓他不能不聽的。前兩樣難辦，後一條卻是容易的。他舅家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姑舅親，不看岳父的面子也要看舅父的面子不是？其母能侍聖上，可見舅家也不是一無是的。爲十郎計，王妃出還在其次，婦人如果還是要看夫婿，皇家何須世家來添彩？”

最後一句說得實在是違心，真心是世家看不上蕭令德。但是皇帝聽這一句，想一想蕭令德的媽確實是個可人兒，想來蕭令德如果有個舅家表妹，也不會太差。說來說去，兒子最重要，如果能讓兒子變好了，出低些就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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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師出手解決了蕭令德，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繼而活躍了起來！皇子們的老婆很好找，世家也正在投注的時候，難的是公主們，世家依舊是熱衷於嫁兒而不樂意娶公主。

這裡面，新昌郡主這個郡主，竟比公主還難嫁！是郡主，爹卻是太子，潛臺詞就是，等爺爺掛了，就是公主了。到了眼下，卻是真正的高不低不就。如果是嫡出，事還能好辦些，偏又是庶出。

新昌郡主自是知道這些的，不由心很差。作爲一個未來的公主，在這個妹子很彪悍的時代，新昌郡主的脾氣也不太好。當崇高的地位與被人鄙視同時出現，這刺激大發了。時期，誰不中二一點呢？換上一騎裝，拎著個鞭子，在熙山廣闊的世界裡策馬狂奔發泄不滿，遇兔扁免、遇羊揍羊，滿山生靈走避。

這天跑完了馬，微著氣，一手拎著鞭子，一手拭淚，直往自己住的清輝閣去。後跟著的宮婢、宦知道這位最近心不好，悄沒聲地跟著。還沒走到清輝閣，新昌郡主忽然站住了腳。

皇帝雖對太子已生不滿，太子眼下卻還是太子，還是挨著皇帝住，是與翠微宮相連的延政殿。熙山有規矩，這時代的男大妨卻不算太變態。新昌郡主想從前門回家，只要別太過份，誰也不會說什麼。

熙山雖是行宮，也是仿著大正宮建的，前朝後宮。

新昌郡主穿過宮前諸衙辦公場所，恰看到一個清俊年。新昌郡主覺得，就算是常弼再世，那一枝畫筆也難畫出這年的眉眼，真真面如冠玉、脣若添朱、秀眉眼、婉轉風流。

吹起年薄薄的青衫，年的懷中抱著一摞泛黃的書冊，腳步輕盈地踩在青石地上，安閒猶如在自家庭院中漫步。修長的形在夏末夕照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新昌郡主覺得心臟中了一箭。

“……”四下一片靜寂，宮婢宦P都不敢放一個，跟著停了下來。

池修之是個表面不聲，實則眼觀六路、聲聽八方的主兒，遠遠已經瞥見有一堆人經過，一下就明白這不知道哪一位皇家兒。心說，跟我沒關係，就想作淡定從容狀抱著案卷回他的小辦公室繼續研究。他對TX公主沒興趣。

沒想到對方居然站住了，池修之心下猜疑，也只是把這事兒記在心裡。

直到池修之消失在一道門時，新昌郡主還沒緩過神兒來，呆呆站了老半天，覺得都了，才清醒過來。心下有些，跺跺腳，活了一下腳，未發一語，沉默著回了清輝閣。

換了服，去向太子夫婦問了安，也沒心吃飯了，說一聲：“有些熱著了，不耐煩這會兒吃東西。”辭回清輝閣，到了屋裡就有些坐立不安，終於忍不住來一個宦：“你常在外面走，可知道宮前的衙署都有哪些？”

宦直髮抖，在新昌郡主的威之下還是哆哆嗦嗦地道：“京是衙署都遷了來的。”您可別幹什麼醜事兒，到時候您沒事兒，奴婢們可要倒黴的。

“都在？”

“是啊，熙山地界雖大，卻是多山多林，蓋房子的地方兒，就一塊兒了。”他也不耐煩解釋太多，就揀了一個最常用的理由來說。

“各衙都在什麼地方？”新昌郡主那是希宦能把地圖都給畫出來，當然，更希知道那個年是誰，只是兒家矜持，要迂迴著問。

宦不敢告，一告了，新昌郡主豈能不知？不告吧，如果真有點兒什麼事，太子也饒不了他，還是一個死。左右是死，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牙膏似的，告訴新昌郡主，哪裡是哪裡。新昌郡主一推算，是大理寺，這年至跟大理寺有關係，這就有目標了。

心中一喜，旋即臉上一紅：“你出去吧。”盤算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找人，結果興地一夜沒睡好。

61、誤會何其多

熙山真是一個好地方,這裡風景優,禮法也比在京中輕鬆很多，是個發展JQ的好地方。前提是：雙方都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