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宗法!”唐淵氣呼呼地道,可以想見,如果讓蕭令先功了,這世上便再無尊卑可言,“婢妾可爲後,後宮矣!”他已經氣得沒辦法說一大篇道理了,但是在座的都知道背後的含義。只要撕開了一個口子,就tm後宮大混戰了有木有?!妻妾之位可易,下面就會嫡庶混淆。別說皇后現在沒兒子,就算有,各種人也會爲了各種私心,培養自己的兒子去爭,去鬥!大臣們要被迫站隊,朝堂大混戰開始,然後涉及全國場。到時候大家就都沒活路了。
鄭琰的十指都留了一點指甲,敲在扶手上有不同於指尖敲擊的聲音,男人們住了。鄭琰慢慢地道:“樑橫。”
李嘉皺眉:“這是趨虎吞狼,把樑橫推到今上面前,是給了他機會,無異於飲鳩解。”樑橫的全套主張,那就是把大家的脖子給掛上吊繩上去。
“樑橫是虎?”鄭琰的口氣裡滿是鄙夷,“我只怕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他是東宮的人,曾數次遊說今上,可惜以前太子自己都作不了主,現在麼……無事便罷,一旦有事,就算今上不想起他,他也會想鑽營的。今上這個忙,我們沒法幫!可不能讓樑橫鑽了這個空子去!在困難的時候幫過你的人,即使不能事,也值得念一輩子。”
於元濟殺氣騰騰地道:“弄死他!”
池修之沉沉地道:“樑橫是死是活,無關大局。只要聖上心意不變,去一樑橫,又會來一樑豎,投機的人總是有的。現在難的是,在今上面前如何表現。不理他,是把他推向樑橫這樣的小人,管他……”
唐淵冷靜地道:“本辯不贏!連詭辯都沒有辦法!”他是大理寺,在理論修養上或許不如禮部、名士,但是在鑽法律空子這一點上,他實在是比其他人都強些,說完,還徵求意見似的看了一眼池修之。
池修之苦笑道:“正是此理。完全沒有禮法依據!”法律也有上位法與下法位的區別,最大的律條無過於宗法,尼瑪哪家宗法也不能說小老婆跟大老婆是一樣的,哪怕你兒子有出息了。除非皇帝強,可那也不行,這不是皇帝該辦的事,大臣們必須阻止。
李嘉咬咬牙:“不能畏事!更不能畏君!今日朝上,我等沒有力諫聖上,已是不好了。明日必要直言極諫才行!相公也沒答應聖上,不是麼?”此時君臣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那麼階級分明,皇帝不對,被大臣的時候多著了。
池修之認真地點了點頭:“說的是!”
鄭琰看到池修之被弄進皇家禮法的事裡就心中不忍,先帝在的時候那道追封的詔令讓他到朝野一致責難,現在還沒緩過氣來,蕭令先又要拿他當槍使!是可忍,孰不可忍!怒氣噴薄而出:“舉朝都在觀,是在看咱們出醜呢!”
鄭氏黨,被個豬隊友給坑慘了!
“就事論事,我不知道有什麼道理能夠追諡婢妾爲後!此事若,害無窮!大正宮裡該冷靜一下了!”鄭琰直視著鄭靖業的目,“阿爹是顧命大臣,先帝之意是要今上材,不是慣著他。長此以往,我擔心,樑橫的那些歪理邪說,就要真了!屆時悔之晚矣!”
所有人都驚悚了,林季興強笑道:“娘子危言悚聽了。”
“聚沙塔,集腋裘,此事不得不防,”鄭琰很堅定,“不能縱容,這件事一定不能讓他辦了,”君權必須得到限制,“聖上不高興就不高興好了!英明如先帝,不也對魏靜淵抱憾終生麼?我們現在難道不應該往前看嗎?不然阿爹我們來是爲了什麼?沒事兒在一起說聖上很稚?”雖然鄭琰覺得,有機會的話,還是要達先帝的願。
所有人的目聚集到了鄭琰的上,於、林、李、唐諸人像是頭一次認識鄭琰,鄭德興的心理影非常嚴重,已經順溜地問:“姑姑的意思是?”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朝中多鑽營之輩,如今聖上之志阻,難保不會向外發展。他事猶可,事涉生母,怎能無隙?一朝天子一朝臣呢,現在,我等在他的眼裡,只怕比蔣進賢好不到哪裡去了!如果只是聖上,壁,知道世事艱難,也就罷了。奈何世上從來不缺小人,樑橫等輩正等著這個機會好效忠呢!雖然未必敢就跳出來,私下進言可不會了,怎能不詆譭忠良、離間君臣?待今上羽翼滿,要如何看待我們?要麼讓聖上儘快明白大家的忠心,要麼就要讓他明白,不能忽視臣意。”不
能忽悠得他腦殘了,就要打得他殘了,總之要解除他對大家的威脅。
“諸位聽過一個故事麼?皇帝做了一雙象牙筷子,賢臣便說,要亡國了。用象牙筷子的人,難道還會用普通的碗吃飯嗎?他會想做玉碗,用了玉碗牙箸,還會想吃普通的飯食嗎?還會想用普通的桌子嗎?還會想住簡陋的屋子嗎?人的**,是會不斷膨脹的,帝王尤甚,因爲能夠約束他們的東西是最的!現在,絕不能讓步。”
鄭琰完全沒意識到,正式參與了黨聚會,還出謀劃策,還想著法子對會現任皇帝,完全滿足加黨的條件、爲黨黨員了。
李嘉皺眉道:“聖上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這話說得好勉強,“他會明白的,不用我等,難道要用世家麼?至於樑橫,黃口小兒,臭未乾。”
“聖上年方十八,諸君芳齡幾何?”
我!你也太直接了!李嘉直接用敬畏的眼看著鄭琰,切中肯綮!是的,現在蕭令先得依靠他們,以後呢?他們終有老去的一天,子孫後代還要在蕭令先的手上討生活。
狠狠地數落了一通,鄭琰反倒平靜了下來。池修之剛纔的話提醒了,蕭令先就像是一個剛剛過了高考進了大學的學生,以爲不用再用功讀書了,甩開了小辮子開玩兒!現在一路紅燈,被當得悽慘,他又不甘心了起來,非要找老師改分數!不給改的話,有可能就在年終的學生給老師評分活中給差評!
開你妹的玩笑去吧!
這種學生,如果能夠了,真正懂得道理了,或許會後悔。老師的運氣好了,學生在評分之前醒悟,老師還能逃過一劫。如果運氣不好,吃他一輩子差評。更有一種學生,明知道當時老師是對的,可他就是死記著當時自己的慘狀,還是給差評。你說坑爹不坑爹?
鄭琰希鄭黨趕決斷,不醒蕭令先就要趕想對策換老闆了!
你妹!太特麼坑爹了,這新老闆才上崗幾天啊?大家就看到了要被解僱的將來!
鄭安國一直沉默,此時方道:“屆時我等子侄也該長了。”說著,眼睛卻是看向池修之的。這些小輩裡,池修之絕對是最好的一個,只是可惜鄭琰,如果是個男孩子就好了。
鄭琰沒有答話,林季興已經苦笑出聲了:“那也要看聖上是怎麼想的才行!世家素不喜我等,若聖上有了俯首帖耳的選擇……”
衆人心頭一沉,是的,最大的問題是人材斷層,鄭靖業等人不一定能活到像池修之這樣年齡的人在中樞有一爭之力!
池修之道:“若真有那麼一天,最該著急的也不是我們,屆時,世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季興自嘲地道:“看來我飄泊幾十載,最終還是要回家!”
池修之的藥方大家都明白了,就是跟世家合作,抑制君權,防止皇帝風!林季興老先生是逃家的不良老年,跟世家合作神馬的,也就代表著他得跟家庭至不那麼橫眉豎眼,見面不搭理。這個,略坑爹。
鄭靖業很滿意兒婿的表現,作總結陳詞:“有備無患吧。對了,記住,不可作世家附庸,真要把持不住,到時候,可比今上無忌還要慘吶!”
衆人一懍,皇帝只是人,世家不但你,還會鄙視你,還連帶著全社會一起鄙視你,看看烈士魏靜淵吧!
鄭琰心中另有一本賬,蕭令先絕對不討歡心,但是,弄死他對鄭氏更不利,只好留著。對鄭氏最爲有利的,反倒是徐瑩最好現在有了孕,一舉得男!蕭令先要守孝三年,至有三年不會冒出一堆庶子來!杞國公家沒有治國之才,與鄭氏關係還不錯,世家與諸王有聯繫,徐瑩也不會放心把朝廷給這些人把持!
收拾蕭令先是豪無力的,問題是,這是國事不是兒戲!不是一拍腦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要怎麼收拾?弄死是最好的,但是,對不起先帝啊!讓他自禪讓?蕭令先自己一定是不肯的。強迫?誰來主持這件事?皇室裡沒有長輩有這個資格!鄭琰絕對不希自己擔上一個廢立的名聲,以臣廢君,從來沒有好結果!收拾完之後呢?殘局又要如何去解?而且……那是先帝的兒子啊!先帝那樣殷殷期盼的。鄭琰心裡很猶豫。
如果屋子裡的這些男人知道了的想法,不知道會不會尖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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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自嘲地笑了,反正,還有些時間,不是嗎?
鄭靖業正好對鄭琰道:“多侍奉皇后,爀令皇后行差踏錯!你的那個章程,也要儘早擬定,早些把後宮裡七八糟的人都放走。那裡也要仔細覈查。”
鄭琰低頭道:“我省得,已有草稿了。”
衆人大悟!雖然剛纔說得直白,但是有些事還是不能宣諸於口的,比如,大家對這個皇帝已經相當不看好了,如果只是眼前這個程度,還能勉強維持,如果蕭令先繼續腦殘下去,他們不得不另想辦法。再比如,皇后生子之後如何如何神馬的。蕭令先的兄弟們已不在考慮之列了,“兄終弟及”是“父死子繼”不能維繫之後不得已的選擇,這就是宗法!鄭黨,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保留了一點底線的。
大家有志一同地忘了徐樑同學,鄭安國心說,你背主忘恩,思想有多想你給我滾多遠!
林季興懷疑,如果是徐樑之生了皇子,扶上位,會不會又是一個蕭令先?
李嘉對鄭靖業忠心,對徐樑相當不冒,尼瑪這要是扶徐樑外孫子了,還有我什麼事兒啊?朝上不就是徐樑說了算了麼?
於元濟更不喜歡徐樑,你想,徐樑還是鄭靖業僕人的時候,鄭靖業的兒子們就管於元濟舅舅了,現在……對吧?還有一個遇誰都客氣的鄭安國作對比,於元濟越來看徐樑越不順眼。
不過,提還是要提上一句的,鄭德平這裝啞的冷不丁來了一聲:“徐樑知道大家在這裡嗎?”
鄭靖業看了他一眼:“有我。”他老人家只是提醒徐樑,以後是外戚了,要謹言慎行,別在這個當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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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大正宮裡召見樑橫的蕭令先本就不知道,他上職一個禮拜,就已經被大臣們盼著下崗了!所不同的只在於,鄭黨傾向於皇子,而世家傾向於皇兄。他本想不到,他對於生母追諡的堅持,會給他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鄭黨與世家兩開會,最大的默契還有一條:君權不能擴大!鄭黨是討論出來的,在世家那裡,這一條本就是早已刻到骨頭裡默認了的。
蕭令先不知道!
他還在聽著樑橫慷慨激昂!
樑橫終於又尋到了一次機會,他是東宮舊屬,但卻混得不如意。當初他是看不上柳敏的,覺得他假模假式,結果人家柳敏做了先帝的中書舍人了,他卻差點兒下崗!新君登基,東宮舊人無不擢升,人家是“超擢”,他就是“循序漸進”,遇上這種況,有報負的好青年快要痛苦死了有木有?!
樑橫不甘心,好歹他也是東宮舊屬,想辦法見上皇帝一面,雖然難,還是辦到了。
讓樑橫很驚訝的是,蕭令先最初是不想見他的!蕭令先正心煩呢,又記起當初老皇帝的囑咐,把樑橫給晾在了一邊。樑橫還不死心,再三努力,蕭令先終於被他了。
樑橫那套理論蕭令先是悉的,再次聽到,心中五味雜陳:“大臣不允,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樑橫道:“那就找肯聽話的大臣!君爲臣綱,不變之理。”努力再遊說,樑橫敏銳地發現,蕭令先與生母的很深,以此作切點,樑橫打了蕭令先。但是,蕭令先還是記得老皇帝的話,樑橫的眼淺,小。【我就用他這一回,用他來辦這一回!阿爹,您生前也是想追封阿孃的,您沒辦的事,我一件一件辦,從這一件開始!讓他幫我辦了這件事,我就給他一地自,絕不重用誤國。】
“卿試細言之。”
樑橫來了幹勁,向蕭令先宣傳他的施政綱領,蕭令先道:“卿還是先說說眼前之事吧。”
樑橫道:“眼下,聖上只好先追諡太后爲德妃了,而後養蓄銳廣置羽翼,羣臣不能反對之時,一舉而定!一步一步來,先帝時進封李太后,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先進封太妃,至先帝勢,乃進太后。”
蕭令先無力地道:“太久。”
樑橫一咬牙:“至多三年,足矣!”
蕭令先挑眉道:“你覺得可以?”
樑橫堅定地道:“足矣!”
“你有口辯,能爲我說服鄭相嗎?”看,腦熱如蕭令先也知道誰比較靠譜。
樑橫嘆道:“鄭相老矣,銳氣已失。且鄭相爲顧命大臣,總是想著穩一點的,他自己,大概也想善始善終吧。”他的目標遠大,是想做首相的人,當然要給鄭靖業下個舌頭。
蕭令先黯然:“也罷,就等一等。”他原本對鄭靖業是生了那麼一不滿的,經樑橫一說,反倒覺得鄭靖業也不容易,又想起鄭靖業給他找老師、爲他擇僚屬、幫他度難關的好來了。
如果樑橫知道了,一定會吐了!所以說,無知是幸福的。
追諡風波最後以諡蕭令先生母爲德妃而告結。天子一後四妃,皇后最尊自不必說,四妃品級雖同,仍有個排行,乃是德、貴、淑、賢。從這一點上說,世家並沒有爲難蕭令先,但是生母無法諡爲後,蕭令先相當不滿意!
看著蕭令先那個矬樣,不人換了一個眼,嘖!
蕭令先讓步了,那麼,他想提拔樑橫這件事,就需要大臣們也讓一個步。低級的吏任命,由於事不大,皇帝是可以走後門提拔的,先帝就經常幹這種事兒,比如池修之的中書舍人,因爲品級不高,就是老皇帝直接給弄上來的。蕭令先的條子開下來,李嘉吸了一口涼氣,驚疑地看了看鄭靖業,這居然讓七娘說中了!
“答不答應呢?”李嘉拿不定主意了,跑去問鄭靖業。
鄭靖業一笑:“允他又如何?”還要用他來對付世家呢!不讓這條瘋狗啃世家幾口,把世家啃得不良於行了,他怎麼從中漁利?皇帝可還看著呢,現在還不能跟皇帝翻臉啊!如果皇帝肯老實了,鄭靖業也沒那麼喪心病狂地沒事謀廢立不是?
李嘉一咬牙,也行!答應了!
這兩位都沒想到,樑橫這條瘋狗,是啃了世家好大一口,鄭氏也被他弄得頭疼,然而還累及百姓,最後把蕭令先給拖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