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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死一線終相見

呼延昊抬手,屋裡刀風連揚,遼兵手舉彎刀,高高懸在了鄭家人的頭頂,隻待一聲旨意,老婦孺,人頭落地。

二房夫妻驚恐地抱著繈褓中的嬰孩,看看蘇氏,再回頭看看暮青,不知該求哪個。

蘇氏已不知今夜之難究竟是誰之過,此胎已近足月,綁時便了胎氣,加之刑之苦,已不知還能撐多時候,這孩兒今夜怕是難逃厄運……如果今夜不曾攆那姑娘出門,興許腹中孩兒還能活命。

不知是誰之過,可心裡終究是悔了,蘇氏淚如雨下,低頭看向自己高隆的腹部,刀口不深,可已染裾,的手被綁著,竟連腹中孩兒都辦不到。看著地上畏團的一雙兒,暈死過去的婆母,生死不明的丈夫,還有腹中胎越來越微弱的孩兒,蘇氏閉眼,淚前襟。

這一禍怕是躲不過了……

然而,等了許久的刀並未落下來,黃泉路閻王殿之景比想象中的要難見到,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看見呼延昊依舊在門口,手抬在半空至今未落,臉鐵青,正死死盯著屋外。

蘇氏目循出,也忽然怔住。

暮青手握薄刀,刀刃頸,“大汗既然喜歡與人比試,那不妨比比看,你我手裡的刀,誰的快!”

呼延昊額上青筋畢,“你敢!”

暮青淡淡地扯了扯角,“我這一生,曾兩次違誌,雖判過錯案,但錯而不悔,從曾戕害百姓,亦不曾連累無辜。但今夜我無連累無辜之心,無辜卻因我累,我隻能以命相博!”

暮青昂首,刀刃下一寸,一珠殷紅染了雪襟,不改,氣息虛浮卻吐字清晰,問:“鄭家人頭落地,我定濺南墻!我敢陪葬,敢問大汗可敢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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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鏗鏘,如劍出鞘,斬破夜風刺屋中,屋中男子目灼人抿如刀。

在威脅他!

深知大遼初建,舊部族勢力尚存,他需要以桑卓之名追隨左右,以穩民心,所以纔敢拿命作賭!賭的不是的命,而是他的帝位,是他苦心統一的大遼江山。

鄭家八口不過是升鬥小民,豈配與他的帝位江山比輕重?

他該要活,但——

“本汗不信你敢!”此話從牙出,呼延昊死死盯著暮青的手,賭不敢再下刀。

太聰明,在和的博弈裡他從沒贏過,青州山裡如此,呼查草原上如此,大將軍府裡如此,暹蘭大帝的陵寢裡也是如此,包括今夜,他直到現在還想不通在義莊裡時是如何解開那道繩子的,他險些就被騙去了道!

不可信,他也不敢信。

誰知他放了鄭家人,如了的願之後,等待他的會不會是再次的逃離,亦或一個不可預知的陷阱?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念著大興皇帝,絕不會輕易自刎。

呼延昊諷刺地一笑,他與的博弈,他放手一搏的緣由竟是心裡念著別的男子。

暮青也諷刺地一笑,一顆珠自刀下滾襟裡,若紅梅落雪間,化去無聲。

呼延昊抬在半空的手豎起,遼兵見勢揚刀,隻待那手刀落下。

王氏與鄭當歸未醒,一雙已然嚇得失了魂兒,二房夫妻擁著頭閉眼,蘇氏忘了哭,一直仰頭著南墻上立著的人。

暮青以刀頸,轉頭南,春風南來,捎不至如畫江南的絃音水香。

有件事,忘了代呼延查烈——爹葬在汴河城外十裡坡上,曾在墳前許下重誓,一是必查真兇,二是大仇得報之後一定起棺回鄉,將爹孃同葬——也罷,此事想來無需代,世間知之人莫過於步惜歡,他應會代了此心願。那夜拜堂,雖無人見證,但有一紙婚書,他應不會爹孃墳前老鴰作伴,無食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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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無甚憾了……

如此想著,心口卻如百針穿紮,痛不可言。這一刻,伴在耳畔的皆是風聲,夜風卻不及屋裡揚起的刀風聲清晰,在刀風落下前最後的時間裡舉頭北。星子北引,引不見巍巍城闕,三十裡山河卻隔不斷相思,恍惚間想起午後一別,他暗城,策馬城下,不曾停留,不曾話別,因為未曾想過那一別便是永別。

而今更無機會話別,隻留一念在心頭,願春風送遠,翻過山河城闕,那堂皇金殿,訴與那人聽。

——餘生安好,珍重。

暮青閉眼,聽著屋裡落下的刀風,在腥氣漫開前握手中的刀,絕然一抹!

盛京宮。

邸燒黑的濃煙被風捎過宮墻,細碎的火星夾在其中,煙火般零落,落在乾華殿前漆黑的廣場上,微滅去前照亮一地浸的宮磚。宮燈未掌,百借宮外半城火而行,一個文不住跌倒在宮階上,到滿手的涼粘膩,低頭一看,兩眼一翻,登時就暈了過去。

殿前奔下一隊衛,叉起那文便拖去了遠,夜吞了人影,鐵甲餘聲猶存。百回首,見半城火照著巍巍宮墻,夜風蕭瑟,狼煙肅殺。

金殿前的宮階雄似天梯,百日日來去,今夜行路最為小心,屏息殿,垂首觀地,後一溜溜兒的腳印臟了玉磚,煌煌宮火之下目驚心。

鎮國公耄耋之年,久不上朝,今夜穿朝服行在百前列,殿後便借著宮燈的亮看了眼後。百今晨伴駕觀兵,在城門外被綁了又放,之後又連遭家眷被綁、邸失火之驚嚇,而今大火未滅又被連夜傳召宮,狼狽之態不由讓人想起二十年前上元宮變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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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十年前,雖有上元宮變,家國仍在,朝廷仍存,而今……誰知江山國運日後如何?

鎮國公座,見金階輝煌,元修肩披墨氅背襯龍柱拄劍而立,那寶劍重金為鞘寶嵌雕,鞘已生斑駁老印,寶劍佇地之威依舊重如山嶽,金鑾殿騰龍九柱之上的雲龍竟輸此劍三分氣魄,一較之下輸盡滄桑之

持國寶劍!

六百年前,大興江山初建,高祖皇帝敕命尚方司造兩劍,一為尚方,一為持國,尚方常伴高祖,唯糾察地方佞時才賜予欽使信臣;而持國則賜予相府,允開國之相持劍上朝,諫言不拘。

武將上朝尚需卸甲,文臣卻可持劍,此事古來未有,隻開國賢相一例。但元家先賢得此寶劍,卻從未持劍上過朝,而是鎖了相府供閣,一生未曾取出。有人猜言,高祖待賢相恩寵過重,賜劍之舉有探其忠心之意,賢相深諳君臣之道,因此鎖劍,以求自保。亦有人稱,高祖雄韜偉略,賢相博古通今,當年二人相識於野,對坐烹茶辯談三日,相見恨晚,遂共謀天下,建立大興。二人誼深如手足,高祖賜劍出於真,賢相鎖劍出於遠慮,畢竟持國之重,未必不惹後世之君忌憚。

這兩種猜測,信後者的居多,因賢相曾於臨終前留下訓:“文臣之道,諫言不拘,武將之道,持劍戍國。後世子弟當崇文忌武,鞠躬盡瘁,茍利國家,不求富貴。”

士族門下子弟多文武皆習,唯獨元家忌武。遙想二十年多前,修兒時常出鎮國公府習騎,有一回溜去馬廄牽他的戰馬,險些被馬踢傷。那時上元宮變未發,元貴妃自閉宮中不出,朝中皇子爭諸,後宮嬪妃暗鬥,正值多事之秋,修兒習武藝之事被三皇子一黨揪了把柄大做文章,元相國一怒一下供閣請了持國寶劍出來,綁了修兒,佩劍進宮!持國寶劍自相府,元家歷經起落,縱是兩代賦閑門庭冷落之時也未將其請出,那日乍見此劍,舉朝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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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相國當殿拔劍要斬子,稱自先祖立下訓,元家子孫皆以祖訓自省修,從未出過不忠不孝之輩。先祖訓,教後世子孫忠君利國,逆子小小年紀便敢不遵祖訓,日後定難管教,不如早斬,以免不忠不孝,為禍家國。

修兒那年五歲,被綁上金殿,寶劍懸於頭上,竟未驚大哭。百尚未出聲,他倒先開了口,卻非為己請命,而是向先帝陳請,赦鎮國公府之罪。

那時,元家剛起復便遭了九皇子之死和元貴妃自閉宮門這二事的連累,百心中皆猜測先帝要除元家,因此見風使舵,元家在朝中如履薄冰,修兒之事令史大做文章,連鎮國公府都了牽連。

金鑾殿上皆是國之重臣,卻盡是見風使舵之輩,唯一人敢作敢為,竟是一個五歲子,說來實在是諷刺至極。但修兒的赤子之心亦令他十分,不由淚灑金殿,跪請先帝開恩。

先帝年邁,皇子爭儲,朝中黨爭激烈難平。元家此時失勢,相位之爭必起,朝局再下去,恐有宮之。先帝年邁卻不糊塗,非但當殿赦了修兒,更斥責了元相國和文武百

先帝道:“子貪玩乃是天,金殿之上以持國重劍斬一,傳至民間,百姓還不罵朕暴君?這等有辱朝廷之風,有失天子懷之事,虧卿等鬧得上金鑾殿!”

大怒,就差指著鼻子罵百——你們不要臉,朕還要臉呢!

滿朝文武跪了一殿,三皇子一黨半聲也不敢吭,元相國謝恩請罪,一場鬧劇終了,先帝正要退朝,元相國竟又有一事請奏。

元相國跪地奉劍,當殿請罪,痛哭流涕,甚是悔恨。稱先祖訓,教誨子孫先修正己,而後正朝廷之風,但他疏於教導子,未能盡到為父之責,又因怒綁了子進殿,險致先帝於不仁之地,恬為百之首。這持國寶劍已不配再供奉在元家,懇請呈還先帝,另覓國士。

大興建國至今,開國大姓皆已沒落,唯獨元家歷經起落仍未覆滅,即便是賦閑的那些歲月裡也未遭朝事牽連滅門,其中正有這持國寶劍的原因。出持國寶劍,無異於出丹書鐵券,從此元家再無護命符。但因元貴妃母子之事,元家在朝中再度陷如履薄冰的境地,元相國此舉也是一搏,意在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

自古以來,沒有帝王不重青史功名,元家歷經起落,數代君王未能將其從朝中拔除,那日元相國自願呈還持國寶劍,先帝眼中那熠熠輝彷彿令人看見了剛即位時雄心壯誌的新君。

先帝收了持國寶劍龍心大悅,此後兩年,元家在朝中皆俯首低頭,一副失了九皇子之後無力再爭權柄之態,門庭敗落之相盡顯。

可誰也沒想到,那年上元夜,屬國南圖遣使進奉歲供,宮宴之時金殿上歌舞昇平,先帝命宮人取出持國寶劍傳於南圖使臣一觀,意在楊威震懾,誰知南圖使臣見持國寶劍的鞘古舊生斑,竟疑寶劍已鈍,難有當年之威。先帝不悅,三皇子在皇子之中劍最佳先帝便指了三皇子當殿舞劍,以懾屬臣。

三皇子大喜過,百暗吃一驚,忙猜聖意。

那夜,為顯寶劍鋒,殿中撤了兩盞宮燈,鐘鼓聲揚,寶劍出鞘,其輝如金烏升於地平之初,明輝一線得百屏息虛目,十式秋明劍法,引得夜風徐徐殿,劍使得殿生了粼粼金波,騰龍九柱如佇天宮,一式平沙落雁舞罷,三皇子收劍,南圖屬臣尚有怔,彷彿還陷在那金闕仙境裡,三皇子一黨得盡顯,當殿盛贊其劍揚我國威,百礙於屬國使臣在場,隻好忍下黨爭之心紛紛附和。一番附和作罷,三皇子呈還寶劍,卻久不見侍來取。

先帝亦未開口,三皇子一黨的麵漸漸由喜轉驚,百正猜測君心,三皇子一黨已誠惶誠恐地跪在了大殿當中,百也隨之跪伏在地,靜候龍威。

清風緩歇,竹聲止,殿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沒候來帝音,卻聽見三皇子輕喚了聲,“父皇?”

未敢平,直到仍未聽到帝音,這才起了疑心,隨三皇子一同座。

隻見騰龍柱上仍映著粼粼金波,金闕之景仍在,先帝威坐於座之上,五彩冕旒,九龍雲袍,眉目慈善,麵含舒,仰而去如見天帝。座後,宮人肅立,靜若人偶。

“……父皇?”三皇子再次輕喚,先帝依舊威坐不不出聲,三皇子麵一變,當先起

這時,殿兩側的前侍衛已奔至座前,前侍衛長在座前連喚三聲,往先帝鼻下一探,頓時大驚,噗通一跪!

這一跪,彷彿跪裂山河,撞響了先帝駕崩的第一聲喪鐘。

先帝之死神蹊蹺,百尚在震驚惶恐之時,元相國便高喊一聲,“拿下刺客!”

衛軍披甲執刀闖殿,三皇子手中還提著持國寶劍,尚未弄清事由便被林軍層層圍住。三皇子舞劍前,殿撤下兩盞宮燈,三皇子舞劍後,先帝就駕崩了。雖然先帝上未見劍傷,但暗毒香之誰也難說,三皇子百口莫辯,興許是心知有人要陷他於弒父弒君的萬劫不復之地,竟提劍斬開林衛沖出了大殿!

這一逃,看在前侍衛及林軍眼裡無異於畏罪出逃,侍衛長大喝一聲,“殿下哪裡去!”隨即便率衛高手們提劍長掠而出,林軍聞聲而來,三皇子在乾華廣場上被層層圍住,寡不敵眾,被劍刺死於乾華廣場。

事後回想,先帝暴斃,朝中無儲,皇子為大,三皇子再有刺駕之嫌,無先帝旨意,即便是隻忠於先帝的林軍也不該自作主張刺死皇子,拿下也就罷了。但那時的林軍中興許已有被收買之人,趁出了劍,三皇子濺宮階,腥風灌進金殿,驚了三皇子一黨。

七皇子與三皇子乃是同黨,見侍衛們提著劍回來,驚得連連後退,沒退幾步便被刀架住,殿的其餘同黨也悉數被綁。

元相國手執持國寶劍,以高祖皇帝曾有旨意,元家子孫可持劍諫言為由,稱逆黨必然事先多有準備,先帝駕崩的訊息切不可傳出宮去,以免逆黨得到訊息無所顧忌,起兵奪宮。如今之計應先嚴閉宮門,將百在殿,以防有逆黨將訊息傳遞出宮,再以先帝口諭傳召三軍將領進宮,不敢來者當視為逆黨,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總而言之,要將手握兵權的將領全都嚴閉在宮裡,纔可保住今夜宮外無領兵之將,保住盛京城不起兵。今夜安然度過,纔可令家國不,保住朝廷,再立新君!

元家雖已將持國寶劍還回,但元家先祖曾輔佐高祖謀立江山大業,元老國公賦閑之時,曾被先帝三登其門請回朝中,平榮王之,保先帝帝位,先帝雖疑心元家,但回想青史舊事,每逢朝局危,獻策平輔佐君王的功臣良將裡都有元家人的影。

而今夜,先帝暴斃,朝中無儲,後宮無主,朝廷之危近在眼前,這些年連遭九皇子夭折、元貴妃自幽、先帝猜疑、百的相國,今夜卻臨危再擔重任,那執劍指天之舉令人頓覺忠義,不由心生敬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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