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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八章 怒罵公爹

這話不無威脅之意,宮人們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步惜歡卻隻搖頭苦笑,笑罷往龍榻倚了倚,“你這是吃定為夫了啊……”

暮青不反駁,隻道:“今夜你哪兒也不許去,我去見他,就當給母妃盡盡心。”

暮青由彩娥服侍著更了,頭也不回地出了承乾殿。

二更時分,大雨澆沒了梆子聲,輦馳過深長的宮道,車碾開的雨水潑在宮墻上,宮燈映著,猶如淌

寧壽宮外的衛長見了輦頗為意外,當見到駕從輦車裡下來,衛長更是吃了一驚。

皇後朝服加,束發簪冠,青垂下雲肩,如懸一把青劍,英姿凜然。

衛長不由的想起頒布封後詔書時,聽聞那日領旨時皇後都不曾穿過朝服,今夜前來寧壽宮竟然朝服加,莫非是要置宮門後幽著的那人?盡管心中驚疑不定,衛長卻不敢遲疑,忙開了宮門,跪迎駕,隻見裾煙墨般鋪開,雨水裡剎那間百鳥齊現!

皇後緩步走宮門裡,百鳥在裾上展著金羽朝拜尊,後宮人隨侍,彩娥與小安子進了寧壽宮就關了宮門,命餘者門外候駕。

寧壽宮荒草叢生,正殿裡點著一盞幽燈,一人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遠遠去,若荒殿孤魂。

暮青抬手拂開了彩娥撐著的宮傘,淋著大雨一步一步地上了殿階。

恒王幽幽地盯著暮青,聲音枯老,嘲諷地道:“皇後孃娘好大的威風啊。”

殿四壁皆空,彩瑰麗的壁畫襯得殿冷清,宮磚泛著幽冷的青輝,供果滾了一地,恒王妃的牌位躺在其中,牌頭已斷。暮青走近拾了起來,拿袖口牌位上踩出的鞋印,淡淡地道:“比不得王爺,鬧不過兒子就砸發妻的靈位,這纔是好大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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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恒王大怒,怒容在披散的頭發後模糊不清。

暮青還記得頭一回見恒王是在盛京城中,王府門前華車姬,他披著墨狐大氅,紫冠玉麵,唯有眼角的魚尾紋可見幾分歲月的痕跡,而如今不過是被幽了三個月,人便已白發叢生,須如草,老態畢現了。

“兒子?”恒王嗤的笑了聲,雙臂一展,大袖翻卷,似伶人在幽室裡迎風悲舞,“好一個兒子,這真是本王的好兒子啊!”

“沒錯,他的確是。”暮青波瀾不興地接著話。

“哈!”恒王步履虛浮地轉過來,狹長的眸藏在發後,鬱地盯著人,“你是不是覺得他能留本王一條命就算是仁至義盡了?”

暮青揚了揚眉,意思很明確——難道不是?

恒王笑岔了氣,鬱沉沉地捶打著口,一下一下,聲如搗鼓。

咚!

咚咚!

“你錯了,他想報復本王!他把本王從盛京接出來,是怕元修拿本王的命威脅他,他不想擔不孝的罵名罷了。他把本王幽在這深宮之中,自己坐在金鑾殿上,著百朝賀四海敬仰,著明君孝子之贊!誰也看不見他折磨本王,看不見這荒殿囚室,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沒有。他就是想在他母妃的靈位前將本王折磨死,好一報他母妃的大仇!”恒王淒厲地笑著,“本王在他眼裡,不過是仇人。”

暮青靜靜地聽著,似看一個可憐之人。

這目刺痛了恒王,他追問道:“你怎麼不說話?被本王說中了?還是你不想承認嫁的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我隻是想看看,為人父者,究竟能以多大的惡意揣測自己的兒子。”

“惡意揣測?”

“這隻是客氣的說法,我更想說——你放屁!”

恒王頓時吸著涼氣兒倒退數步,大抵是因從未聽過如此魯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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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青怒道:“他不想擔罵名有錯嗎?他幾歲進的宮,被人罵了多年,你敢說你不知?!他六歲進宮,母妃遭蓋帛之刑時,你在哪兒?你在青樓狎縱樂夜不歸宿!他在深宮踽踽獨行時,你又在哪兒?你在王府迎繼妃立世子,醉生夢死!你從未在他孤弱之時幫過他,如今他親了政,憑什麼要因你而背負不孝的罵名?你說他折磨你,我看是你不放過他!你為人夫,不護發妻,為人父,不助子,他難道不該對你有怨?他隻是讓你布簡居,吃齋唸佛,悼念亡妻,何錯之有?”

“何錯之有?”恒王嗬嗬地笑了兩聲,彷彿聽見了笑話。他絕食三日,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厲聲道,“他生在帝王之家,還奢父子之,就是他的錯!他母妃和元貴妃同年有喜,恒王府前門可羅雀,相府裡賓客不絕,這就是命!人不可與命爭,他卻早慧,得了先帝的喜,早早地埋下了禍!九皇子死了,元貴妃了太皇太後,他被選為新帝,就該奉太皇太後為老祖宗,卻天天喊著要什麼母妃!他母妃就天天在宮門外守著,他們娘倆倒是母子深,可這對有喪子之痛的太皇太後而言,豈不是等同於有人拿著刀往的心窩子上連奪宮都敢,何況殺一個恒王妃?他母妃被害,分明是他連累!”

暮青驚得退了一步,回過神來,不由大怒,“謬論!他那時年,被人強囚在宮中,豈能不思念母親?!”

恒王仰頭大笑,“帝王之家,何來稚子?隻有君臣,隻有敗,隻有殺出一條活路的人和事敗該死的鬼!帝家子孫,生來此命,不認命就不能輸,不想輸就得先絕絕義!他年宮,無所依靠才能悟得生存之道,不然,你以為他能活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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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王站在門旁,秋風卷進殿來,吹起他灰白的發,神有些癲狂。

暮青卻未接話,半晌後才盯著恒王問:“如此說來,倒是你替他著想了?”

恒王卻沒有吭聲。

暮青冷嘲地牽了牽角,問:“既是替他著想,現在又為何鬧?”

恒王依舊不吭聲。

暮青道:“不吭聲?那我說!六月,他在古水縣為冤民做主,當堂斬了惡霸李龐,因此人是嶺南刺史的親弟弟,便有朝臣勸他與嶺南屈辱議和。那日正巧上您打宮人,他前腳出了寧壽宮,後腳就進了太極殿,晚膳都沒用,四更天才歇。次日早朝,八府聯名奏請選妃,他出奇策罷黜四府,得三府歸順,何府孤立,一舉廢了八府之盟。七月,原兵曹尚書林學在押解途中被劫;八月初,淮南軍中的林氏舊部煽大軍嘩變,幸經提早佈防,兵權才得以收歸朝廷;八月中旬,關淮大澇,宮中減開支,朝廷大開義倉,不僅減免了災最重的嘉義、興俞兩縣的賦稅,為防瘟疫肆,瑾王連夜帶著一批醫及急征調的民間郎中趕往災區,至今未歸!自八月底至今,林氏舊部的餘孽借民災國難之機屢次興,關淮兩地軍迫,每隔兩三日便有軍報加急呈至朝中,而朝中群臣明著不敢造次,暗地裡卻盯上了民間賢士,就在今日傍晚,步惜歡在微服回宮的途中遇刺,劍傷,止不住,針!”

恒王怔了怔,臉往暮青的方向轉了轉,人在寬袍中顯得有些僵直。

“除此之外,取仕改革與嶺南之危皆是亟待解決的要事,朝廷急需人才,能用之人皆在為國效力,連瑾王都赴災區效力了,步惜歡更是自打親政起時常三更歇五更起,可謂日理萬機!而王爺您不是打宮人,打砸宮,就是絕食大鬧,如今竟砸了發妻的牌位,如此折騰,我真是很不解,你到底圖什麼!但現在我懂了——你在求死。本以為你隻是不滿被囚,還妄想著縱,沒想到你竟砸了發妻的牌位!你說你在他眼裡不過是仇人,那你砸他娘親的牌位,你是想折騰他嗎?不是,你是在他,他一怒之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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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王盯著暮青,形彷彿更僵。

“好一個懦夫!”暮青抬手指向恒王,袖上的羽似一把把金刀,刀刀割人,“你既然深諳皇權醜惡,會料不到他若弒父會背上怎樣的罵名,朝中及民間會有多人伺機而?先帝道你庸懦,他可真是看走了眼,聽你方纔之言,你並非庸人,反倒是個明白人。你把皇權之爭看得太,所以你才縱庸碌無為,才了最後活下來的兩位皇子之一。但先帝說你懦弱,這倒沒看走眼,妻子被害你不敢救,嫡子被囚你不敢幫,你拿皇權爭鬥、命運之說來自欺欺人,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可你現在好過不起來了,在這寧壽宮裡,與你每日相對的隻有發妻的靈位,你再不能假以外事麻痹自己,偏又是個懦弱之人,不敢自我了斷,便想借兒子之手!步惜歡究竟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爹!”

“嗬嗬。”恒王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後,他竟笑了聲,笑罷倚著殿門無力地坐了下來,“是啊……興許真是造孽了吧。”

這一句造孽,不知說的是誰,恒王仰頭看著暮青,語氣竟然平靜了下來,“本王隻是覺得累了,投生在帝王之家,不得天下江山富貴君權,至人世間榮華,否則豈非白白糟蹋了這投胎的本事?可如今什麼也不了,後半生漫長無趣,早赴黃泉又何嘗不是好事?”

“那王爺倒是自行了斷啊!這四壁皆墻的,想赴黃泉還不容易?”

“他親手殺了本王這個仇人,豈不更快意?”

“快意?快意之後呢?背負一生的弒父之名?”

恒王卻嘲弄地笑了聲,“古往今來,弒父之君還?有幾人真因此被人奪位的?他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此事定能想出瞞天過海之法。再說了,你斷獄如神,當初驗之技名冠盛京,略施手腳還不容易?”

“……”暮青冷笑連連,“王爺所言極是,但他絕不會弒父。你可知為何?”

“你不是說過了?”

“虧你還是他爹!真是枉為人父!”暮青抬袖,恨不得當頭下,把眼前這渾渾噩噩之人醒,“你看看這半壁江山!他重甚於江山帝位,又豈會弒父?他再怨你,也不是從生下來就怨你,這世間怎會有不曾憧憬過父親的孩兒?隻不過多的是孩兒失的父親罷了。他剛親政,朝中一堆爛攤子他都收拾得得心應手,卻獨獨治不了你!難道你還不明白?他雖怨你,卻也隻是怨你罷了。”

暮青終究是沒下去,落下袖子便出了大殿,袖風拂開恒王灰白如草的發,他的神在燈影與人影裡,看不真切。

而暮青也沒再說什麼,隻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隨即便下了殿階。

彩娥趕迎上前來,為暮青撐了傘,暮青到了宮門前對小安子道:“命膳房送些飯菜來,把恒王府的老總管調回來伺候著吧,侍衛們看著些,不許王爺再打宮人。”

小安子應是,隨即便開了門。

門一開,暮青便愣住了。

步惜歡獨自撐著把油紙傘立在門外,雨珠似線墜下,一門之隔,恍惚似淚。

暮青心下驚了驚,不知步惜歡來此多久了,恒王方纔之言又聽見了多急忙邁過門檻走了出來,問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寢宮歇著?”

邊問邊留意著步惜歡的神,實在是怕他聽見那句“他母妃被害是他連累”的話,卻沒想到,話音剛落便被一隻手臂擁了懷裡。

男子的氣息撓著的的耳頸,依舊那麼溫暖,卻低啞得人心疼,“了,想娘子的清粥小菜想得難以眠……我們回去可好?”

“好。”

範通已候在輦車旁,暮青上輦前回頭看了眼寧壽宮,瓢潑大雨裡,宮燈影黃,約可見正殿裡站著一人,麵朝宮門。

而步惜歡始終沒往寧壽宮裡看一眼。

暮青回到承乾殿後,稍事更便到灶房裡下廚熬了熱粥,又做了幾碟小菜,步惜歡當做宵夜用過之後才歇下了。

這夜,他睡得並不安穩,彷彿有何不安似的,徹夜握著暮青的手,暮青擔心他的肩傷,幾乎一夜沒閤眼,喚步惜歡起來上早朝時還有些於心不忍。

“你了傷,其實歇個一兩日也無妨。”

“昨夜醫院那般折騰,我遇刺的事一定傳得滿朝皆知了。眼下的朝局還不穩,若不早朝,難安百之心。再說了,今日的早朝必有一場好戲看,不去豈不可惜?”步惜歡在暮青的臉上香了一口,用了早膳便上朝去了。

下了一夜的雨,這日清晨已能覺出幾分秋涼,宮門尚未開,百就都到班了。

文武群臣聚在宮門外炸了鍋,圍著汴州刺史陸笙一通打聽。

陸笙審了一夜的刺客,本就疲憊不堪,又遭同僚疲勞轟炸,趕忙往人群裡指了指,“那個……”

他本想說,昨夜一同被傳召進太極殿的還有刑曹的老尚書傅民生和新任的兵曹尚書韓其初,但指了一圈後沒見到人,不由在心裡大罵了一句——這兩人也太油了!定是料到了今早會有這般形,才故意晚到的。

而昨夜左相陳有良和汴都巡捕司統領李靳也在太極殿裡,但陳有良向來不擅與同僚打道,李靳則是林衛出林軍裡的人隻效忠於聖上,故而這兩位是絕不會救他的場的。

陸笙唉聲嘆氣,隻得著頭皮應付同僚,隻是瞥向陳有良時心裡咯噔了一聲——韓其初今日來得晚,會不會也是有意躲著陳有良?畢竟兩人昨日在前鬧得不太愉快。

這心思在陸笙的心頭一轉,就此紮了

陸笙好不容易熬到開宮門的時辰,哪知到了朝上,更是頭暈耳鳴。

列班進了金鑾殿,見步惜歡果真了傷,心驚白卿竟是當今聖上之餘,人人都覺出了此事的嚴重。雖說不知者不罪,但刺殺白卿的人顯然是沖著朝局來的,一旦查出,其罪非同小可,於是為了摘清自己的嫌疑,百一時間竟相互糾舉,在前吵得不可開

朝上正因刺駕的事著,卻忽見一名披甲侍衛疾步上了殿階,在殿外一跪,高聲奏道:“啟稟陛下!宮門外有一老僧奏請朝陛見!”

殿忽然一靜!

步惜歡抬了抬眼,眸底也有幾分詫,“何方老僧?”

侍衛的神驚疑不定,奏道:“回陛下,此人自稱遊僧,法號……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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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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