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刀

水滸傳裡說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恰好湊一百零八之數，天組員這麼多年來不是冇有戰死的，但是隻要死上一人就立馬從地組出人來補上，人數永遠是不多不的一百零八人，對應天罡地煞之列，所以這陣法也就被取名為天罡地煞劍陣，為了讓這一百零八個天組死士練這個陣，曹公公付出了極大的心，要知道劍陣這東西講究一個練，練到心意相通的程度，人數越多就越難練的融會貫通，當年那個道人給曹公公帶來劍陣古譜的時候曾經建議曹公公說從最簡單的四人劍陣開始練起，四化八，八到十六以此類推循循漸進，曹公公隻問了一句哪個劍陣威力最大，最後就一口選定了那劍陣古譜之中最難練的天罡地煞陣。

不玩就不玩，玩就玩大的，這個劍陣從選中開始要對付的，就是那個天下第一的彎背老六！

而曹公公帶隊伍從來都是不拘一格，隻要你有野心，有實力，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滿足你，但是你如果達不到我的要求或者渾水魚，那曹公公的手段也足以讓人心驚膽。

那個送劍陣古譜的無名道人也說了，如果曹公公真的能讓這一百零八人的天罡地煞劍陣練，那將神佛不擋，當年天罡地煞陣陣的時候，天空之上竟然滿片紅，能引來天降異象，可見這天罡地煞劍陣的威力，如今這林崑崙孤闖陣，那份膽識和魄力雖然說讓人驚歎，但是在曹公公看來無疑是自尋死路！

一人與百人接的那一瞬間。

大戰一即發。

首當其衝的四個人直接對著林崑崙遞出一劍， 那壯若牛犢的林崑崙張開雙臂猛然的一合， 那四把對他出的劍竟然被他並夾在手中，林崑崙臉上浮現出一獰笑，雙手一轉，那四把曹公公特彆定製的劍被他這麼強力的一扭竟然瞬間斷裂， 但是劍陣絕對不比尋常的武夫對決，四個人手中的劍斷，他們並不戰，形一退立馬則由其他的人補上。

層層疊疊環環繞繞生生不息。

這纔是劍陣的髓。

你林崑崙是一頭下山的猛虎不假。

但是猛虎也有力竭之時， 到那時候纔是真正的殺招。

隻見林崑崙陷了劍陣之中左衝右突，但是劍陣變化之快讓人應接不暇，他像是一個被困在籠中的猛一樣有力卻無發泄，站在院子外的彎背老六看了看陣中的林崑崙，一生經曆大大小小幾百仗的彎背老六自然知道林崑崙現在的被局麵，不過他也清楚，林崑崙之所以被並非是因為他不夠勇猛，而是因為略陣之前自己對他說的那句不要殺人，那單純的林崑崙就真的從頭到尾都冇有下過重手死手。 若是崑崙可以真正的放開，那他手中的拳頭便可以為自己打出一條活路！ 破這種陣法的要領也在乎此，講究一鼓作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殺人，不然像崑崙這樣被拖住，遲早是被耗死。

彎背老六冇有出言指點，更冇有對崑崙說不得已可以下死手，對於林崑崙，彎背老六毫不懷疑當年袁天道的判斷，假以時日定然是舉世無敵，但是袁天道和彎背老六都知道崑崙有兩個致命的死，一是不能讓他知道他的弟弟林八千被人欺負了，二就是他心眼兒太實，我說不讓你殺人你就真的不出殺著？ 高手之間的爭戰，勝負在一線之間，戰機更是轉瞬即逝，如果自己不懂變通，就永遠難大！

短短的十分鐘，十分鐘雖然短，但是在曹公公眼中已經極其的漫長，要知道當年那個老道士說過，劍陣大，天底下能在這劍陣下堅持十分鐘的，全天下不超過十人！

此時那一百零八個天組死士短劍有十餘把，而在陣中的林崑崙卻被那無限變換的劍陣刺了三十餘劍，也就是林崑崙那霸王魄**霸道，三十餘劍隻是造了點皮外傷，否則這三十餘劍就是三十多個窟窿，不過對於頂尖的高手來說，這些外傷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這十分鐘裡對氣機的消耗，此時的林崑崙氣機已經不如剛纔那般敦厚連綿。

曹公公深吸了一口氣，他撇了一眼彎背老六，看到彎背老六冇有任何的作，不由的發出一聲冷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講你所謂的武夫的規矩？ 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現在還能忍是在拿我的人練就林崑崙的魄？可是等下變陣之時，怕是你彎背老六也無法出手救下林崑崙了！

又過了十分鐘，劍損大半。

林崑崙已經了一個人。

從進陣到現在，他未殺一人。

曹公公舉起手，變陣就在此時。

殺陣，林崑崙必死無疑，神仙也救不了他！

隨著曹公公的手勢， 那一百零八人組的天罡地煞劍陣陡然的一變，不管是斷劍還是整劍全部挑起，劍端指天， 約之間可見那劍端有青纏繞，片刻之間由青轉紫，著實是妙不可言。

彎背老六睜開了眼歎了口氣，崑崙啊崑崙，你是該罵還是該憐？

說完，彎背老六往前踏出一步。

左手一刀出。

一刀出。

平地出龍捲。

起驚雷。

這個彆墅小院地上從外地專門寄送過來的條形青石板，本是堅不可摧可百年不風化。

此時刀氣所過之，如龍出深淵戰於荒野。

不僅那地上的青石板化為齏。

地上更出現一條三尺深。

曹公公肝膽俱裂，大吼一聲道：“再變！”

一百零八人倉皇變陣，再次以殺陣轉防陣，幾年以來的訓練讓他們的變陣速度極快，頃刻之間，一百零八劍彙聚一道青紫的屏障，看起來萬不可逾越雷池。

刀氣所至。

屏障應聲而碎。

那一百零八人如同被狂風捲起，瞬間淩。

哪怕是如此，那刀氣卻依舊冇有停下來的意思，穿過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屏障，依舊往前去，這一刀，不知道要去多遠，曹公公毫不懷疑自己後的這棟彆墅也會被這一刀給劈兩半。

曹公公張開了雙臂。

他也想像阿蒙一樣逃走，可是阿蒙逃了還能回來，而他曹公公今天若是敢後退半步，等待他的就是萬丈深淵，他從走出當年的第一步開始就冇有回頭路。

曹公公閉上了眼。

能死在彎背老六的刀下，不冤枉，畢竟彎背老六刀下，從來不斬無名之人。

片刻之後，曹公公睜開了眼睛，自己並冇有死， 眼前的一百零八人七零八落。

那浩盪到讓人絕的刀意消失不見。

院中的林崑崙還有門口的彎背老六也不見了蹤跡。

興許是走了吧？

屋子裡，曹公公背後的那位爺依舊是手拿書卷，跟曹公公不同的是，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張， 在他的前站著一個穿著一素白長衫的人，手中拿著一把摺扇，扇子上繪著一支梅花，筆力遒勁畫工湛，他的臉上掛著一張奇怪無比的鐵麵，看不到他的真實麵目。

那位爺笑問道：“先生， 他可是知道你在，所以知難而退？”

被那位爺稱之為先生的中年儒生苦笑一聲道：“ 我能攔住他，但是多半得死。”

“哦。”那位爺輕聲道。

這一聲哦字落在曹公公的耳朵裡絕對無異於一聲驚雷，不過這個白儒生卻還是表現如常，他笑道：“彎背老六的字典裡冇有怕字，百年前的江湖上，真的論資質，蓋九幽絕對的蓋世無雙， 就連納蘭敬德還有劉敬堂，包括幾位不出山的遊俠都比彎背老六的資質要高上一大截，他之所以會有今日的就，無非是憑著心口的那氣才就了霸王刀意， 這天下玩刀的人千千萬萬，彆說百年，千年也就出了一個彎背老六，所謂前無古人，那後也無來者。”

那位爺點了點頭道：“那要進京的林長生呢？”

白儒生道：“未見其人，不好點評。”

說完，白儒生回頭拱手道：“彎背老六這次來，有殺意並無殺心。”

那位爺苦笑著搖了搖頭。

六爺啊六爺。

你的那一套，真的過時了啊。

——趙狗蛋是一個老兵，十六歲那一年部隊從家門口過，已經冇有家的他一咬牙乾脆是了伍從了軍，十六歲個子還冇長，又冇個個把子力氣， 一開始趙狗蛋被分到了炊事班，後來隊伍在一次反伏擊中被打散了，趙狗蛋找到了另外的隊伍謊報了年齡，加上這時候個子長高了不終於是扛上了槍，那時候打仗拚的是人，趙狗蛋現在冇了半邊牙床，右手冇了，左手隻剩下了三手指頭， 子裡還有好幾個彈片一直冇有取出來，平日裡倒是冇有什麼事， 就是遇到個颳風下雨或者冰冷天氣便會疼痛難忍，但是就算如此，趙狗蛋也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是幸運的，相對於那些自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戰死的袍澤兄弟，自己能活著可不就是老天爺給麵子不收？

仗打完之後，當時自己的老首長問自己是留在北京陪自己還是想怎麼樣，這天下終於是太平了，趙狗蛋雖然也想侍奉在老首長的旁邊，但是更想回家去看看，他就撓著頭提了一個很不要臉的要求說道：“你給俺點錢，俺想回家娶個媳婦兒。”

首長笑了笑他，掏了上的錢總共也就湊出了八元七角錢全部塞給了自己，趙狗蛋便回到了老家，家裡已經冇有人啦， 父母當時死在日本鬼子的槍口下，骨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趙狗蛋在記憶裡祖墳的位置上給父母起了個小土丘，裡麵葬的是自己戰場上第一次得的勳章，算是告父母的在天之靈了，做好了這些之後，趙狗蛋終究是因為殘疾，牙床冇了一半說話都風，那長相肯定好看不到哪裡去，加上右手冇了左手就剩三手指頭，農活是乾不了了，媳婦兒自然也是娶不著了，跟自己相親的姑娘倒也不，可是哪家姑娘都是看自己一眼嚇的屁都坐不穩，趙狗蛋本就想一輩子單著拉倒，就不禍害彆人家姑娘了，後來大姑心疼自己，加上表妹因為先天小兒麻痹腳也是不利索，乾脆是親上加親的嫁給了自己。 那時候大家都大字不識一個，也不知道什麼近親不近親的，表妹後來生了倆孩子都夭折了，表妹心非得給自己生個孩子續香火，結果第三胎倒是生下來了，表妹大出死了。

趙狗蛋把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這孩子傻，趙狗蛋知道，但是再怎麼傻也是自己的，但是孩子在九歲的時候，趙狗蛋下地去乾活，回來卻不見了孩子蹤跡，這一下連個傻孩子也丟了。

老婆死了孩子丟了，人總得活著， 以前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窮，也不閒的趙狗蛋多慘，後來左鄰右舍的都過的滋潤了，這一比趙狗蛋這個孤寡傷殘老頭就顯的慘了些， 趙狗蛋跟人講當年戰場上的故事，雖然趙狗蛋口纔不好，說話跑風氣說不囫圇，一開始卻也還是有人聽，隻是後來說來說去就那麼幾件事，大家也都煩了，後來大家都嘲笑趙狗蛋說：“狗蛋啊狗蛋你是真糊塗，你要是當年彆貪那八塊七角錢跟在你首長邊，現在可是混北京城的大爺了，也不至於落的現在這麼慘？”

彆人這麼笑他，狗蛋總是笑著搖頭道：“這你可不知道了，俺不想在那，是俺這形象怕丟了俺首長的人。”

後來趙狗蛋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什麼活都乾不了了，家裡的三間瓦房也塌了兩間，剩下的一間外麵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村裡說了幾次給自己修房子也不見靜，後來一個本村冇有宅基地的本家侄子跟自己商量說要用自己的宅基地蓋房子，蓋了之後給自己養老送終，同樣的自己死了自己的宅基地也就算是留給了這個本家侄子， 趙狗蛋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侄子拆了那三間瓦房蓋上了二層小樓，好一個氣派！ 結果趙狗蛋還冇住上三天，侄媳婦兒還有侄子家的小孩兒就嫌棄自己上的味兒重給自己趕了出來， 不過侄子心好，給自己在豬圈旁邊蓋了一個小屋，好歹是能遮風擋雨了，兩年後家裡拆遷， 侄子家分了樓房，自己一下子便冇了家。

那一年的雪可比今年的大，自己在街頭瑟瑟發抖，看誰都像是索命的牛頭馬麵， 一個上小學的小娃娃給自己送了一口熱乎飯，那孩子要自己去他家裡住，但是趙狗蛋一看那孩子的家長嫌棄的表就冇有自討冇趣， 不過他還是跟當年一樣厚著臉皮求著那個小娃娃幫自己辦件事，他拿出了一個地址，求小孩兒幫自己給首長寫封信，那小孩兒多半是看自己可憐是哭著答應的， 趙狗蛋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對首長說，可是真的要他說他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讓小孩兒寫了一句話： 首長，狗蛋兒一切安好，就是想您了，想兄弟們了。

信是寄出去了，孩子每天放學都跟自己坐在一起，聽自己講那早已說了千遍萬遍的故事，然後一起討論首長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活著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住，能不能收到自己的信，趙狗蛋信誓旦旦的告訴孩子，首長當時說了這輩子都不搬家，就是怕他們有一天想找他了找不到他，所以隻要首長還活著就肯定能收到信。

小孩兒又說那你應該告訴你的老首長你被人欺負了，他那麼厲害肯定能幫你報仇。

趙狗蛋笑笑說報啥仇啊，自己活這麼大歲數了，老天爺待自己不薄，再說了，自己可不想讓首長看笑話。

信郵寄出去的第七天，就有人到村上把自己接走了，趙狗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到地方了才知道自己到了北京， 住進了一個乾乾淨淨的療養院，跟人聊天才知道，這個療養院裡住了七八百人，都是當年的老兵，來自不同的隊伍， 都是在家裡混的過不下去的被人接了過來，至於接他們的人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到了這大家就可有得聊了，也不寂寞，吃的好穿的暖。

說的最多的，還是當年打仗的事。

趙狗蛋知道，信老首長肯定是收到了，是老首長把自己接了過來。

可是趙狗蛋一直想，老首長既然活著，那為啥不見自己一麵呢？ 難道是把自己給忘了？ 後來跟彆的老人一說這事，大家一致認定，老首長肯定是太忙了。

自己也便釋然了。

這兩年趙狗蛋的越來越不好，倆眼也都看不清東西了，算起來也近一百歲了，療養院的這幫老哥們兒走了一個又一個，自己就算走了也不虧，不過要是在臨終前能見老首長最後一麵，那這輩子就真的值了。